裁判要旨
基本案情
公诉机关湖北省武汉市硚口区人民检察院诉称：被告人许少伟因怀疑其妻与被害人槐伟超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携带菜刀来到武汉市硚口区利济北路117号武汉米德宝快餐店内，其妻刘燕梅、妻弟刘杨（另处）、丈母娘何金清随后赶至上述地点，后被告人许少伟与被害人槐伟超发生口角，被告人许少伟遂持菜刀在该快餐店二楼追砍被害人，被害人槐伟超四处躲避，周围群众上前劝阻，刘杨亦趁乱脚踢被害人槐伟超。在被告人许少伟持刀追砍过程中，被害人槐伟超跑下楼梯时从楼梯上摔下受伤。经法医鉴定：被害人槐伟超受损伤程度为轻伤一级。
被告人许少伟对公诉机关指控其伤害被害人的事实、对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槐伟超提出赔偿的具体诉讼请求无异议，但认为其未直接造成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的损害，且原告人有过错，愿意承担赔偿责任。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害人存在过错，被害人的损害后果不是被告人许少伟直接造成，请求法庭对其从轻处罚。
法院经审理查明：许少伟之妻刘燕梅与槐伟超同在武汉市硚口区利济北路117号米德宝快餐店工作，工作之余两人相互有多次通话，且槐伟超向刘燕梅借款。恰许少伟与刘燕梅家庭关系出现问题，许少伟发现刘燕梅与槐伟超之间的通话和转款记录时，认为刘燕梅与槐伟超之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2018年7月20日17时许，许少伟携带菜刀来到快餐店，刘燕梅与其弟刘杨（精神分裂症患者）、母亲何金清亦赶到快餐店。在快餐店2楼，许少伟质问槐伟超与其妻刘燕梅通话和借款事宜，双方因言语不和发生推搡，许少伟遂持菜刀追砍被害人槐伟超，快餐店工作人员上前劝阻，槐伟超围绕餐厅借助餐桌和工作人员的阻拦四处躲避，刘杨趁乱踢打被害人槐伟超。槐伟超躲避到楼梯附近的餐桌后时，许少伟持刀跃过餐桌欲伤害槐伟超，槐伟超借助工作人员的阻拦向楼下跑时从楼梯上摔倒受伤，许少伟追撵到楼梯并将手中菜刀向倒地的槐伟超掷去，见未掷到槐伟超欲下楼捡拾菜刀，因失足亦从楼梯上摔下，倒地后继续捡拾菜刀，槐伟超看到后与许少伟抢夺菜刀，餐厅工作人员上前制止和报警，将菜刀夺下。许少伟因情绪激动而昏迷。许少伟和槐伟超被送往医院救治。后公安人员到现场经侦查将许少伟抓获归案。经法医鉴定，槐伟超腰背部完全性损伤，致L1椎体粉碎性骨折并右侧椎板骨折，尾椎2-4椎体向后移位，其损伤程度为轻伤一级，伤残程度为九级。
裁判结果
湖北省武汉市硚口区人民法院于2019年7月17日作出（2019）鄂0104刑初292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一、被告人许少伟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二、犯罪工具菜刀一把，予以没收；三、被告人许少伟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槐伟超经济损失的80%共计人民币160 765.38元。宣判后，被告人和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未提出上诉，检察院未抗诉。
法院认为
法院生效判决认为：被告人许少伟因家庭矛盾而认为妻子出轨，并持刀伤害被害人，被害人在躲避危险过程中摔倒受伤，损伤后果达轻伤一级，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由于被告人许少伟的犯罪行为给被害人造成了经济损失，应予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槐伟超请求法庭判令被告人许少伟赔偿其经济损失的诉讼请求，本院予以支持，但由于其与同事交往中行为不检点，引起被告人许少伟在处理家庭矛盾时采取极端方式，导致本案发生，应承担民事过错责任，自行承担20%的赔偿责任。
案例评析
在司法实践中，对于一些社会影响不大且较为常见的案件，办案人员很少从法理入手对案件进行分析，多凭经验主义和个人认知理解法律、适用法律，在面对社会日益复杂的法律关系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加强案件的相关理论问题研究，对案件涉及法理清晰理解和辨析往往是解决案件的重大突破口。
一、槐伟超的损害后果与许少伟的伤害行为具有因果关系
许少伟在前去找槐伟超之前，准备了作案工具菜刀，双方因言语不和发生推搡后，许少伟遂持菜刀追砍槐伟超。许少伟在公安机关对持刀行为进行供述时，表示自己认为槐伟超个子较大，怕冲突时吃亏，故携带了菜刀，许少伟对故意伤害槐伟超有事前预谋，且积极追求犯罪结果。槐伟超在面对许少伟的持刀伤害行为时，为躲避伤害行为摔下楼梯受伤。槐伟超的损害结果，显然与许少伟持刀伤害行为的现实危险性具有引起与被引起的关系。许少伟在实施其行为之时应当预料到可能会发生槐伟超所承受的损害结果，其追砍行为不论是造成砍伤还是摔伤对行为实施者来说都是积极追求的伤害后果，所以许少伟的伤害行为是导致槐伟超损害结果的主要原因。虽然许少伟在庭审中辩解说槐伟超的伤害后果不是其直接造成的，但许少伟的主观方面是积极追求危害结果的发生，在槐伟超摔倒之后仍将手中菜刀朝其扔去，并在未砸到槐伟超的情况下仍欲抢夺菜刀，犯罪故意明显，且犯罪行为持续，应当以实际损害结果归责其刑事责任。
二、刘杨踢打行为的介入未使许少伟伤害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因果关系中断
槐伟超在公安机关陈述其在摔倒之前有人踢到（或是推到）他的后背，许少伟的妻弟刘杨陈述及现场其他证人证言能够证实刘杨在槐伟超躲避许少伟追砍时有踢打槐伟超的行为，但均无法证实其踢打行为是否是造成槐伟超摔下楼梯的直接外力，即无法证实刘杨在楼梯边缘有无踢打槐伟超并使其失去身体平衡。刘杨的踢打行为因缺乏跟许少伟之间的意思联络，事前两人未就伤害行为进行过共谋，刘杨是在许少伟追砍过程中想到其姐夫受到了委屈而出于气愤踢打槐伟超，两人仅能成立同时犯。在许少伟、刘洋的伤害行为均未直接造成槐伟超的损害结果的情况下，研判伤害行为的现实危险程度成为区分两人的伤害行为与被害人损害后果之间刑法上因果关系强弱的关键。槐伟超的躲避行为显然是基于许少伟的持刀追砍行为，而非刘杨的踢打行为，许少伟的行为是造成槐伟超摔下楼梯的直接原因，李扬踢打行为的介入因素不能使许少伟的追砍行为与槐伟超的损害后果之间因果联系发生断裂。
三、被害者过错对因果关系的影响
被害者过错即被害人对故意伤害案件的发生负有责任或者过错，根据发生的时间及与案件发生关联程度可分为事情起因和直接引起伤害行为的过错。本起案件起因是许少伟怀疑其妻与槐伟超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且通过其妻微信发现相关线索，在两人对质时因言语冲突进而引发伤害行为。案件中槐伟超只在案件起因上有一定过错，并未直接引发许少伟的伤害行为，事情起因与伤害结果之间在严格意义上讲是没有刑法因果关系的，因为它只是被告人实施伤害行为的原因，而伤害行为才是伤害结果的原因。但是不能否认其对伤害结果的间接影响，且被害人是否存在过错直接关联到被告人主观恶性及社会危害性的大小评价，同时，出于对于社会价值观的弘扬和正当法律关系的保护，故是对被告人酌定处罚的重要情节，在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责任的划分上也酌情予以了考虑。
（武汉市硚口区人民法院 唐 磊）